對於謝老夫人的質疑,已經被那次冬祭的異象以及鬱山礦煥發生機的事實打消了。
2020 年 11 月 5 日
“請,老丹主,主祭。”他們齊聲說道,“請,老丹主,護佑謝家,請,老丹主,賜福礦工。”
謝老夫人慢慢的站起身,神情悲憫凝重。
“巫清娘娘,請助我們安撫山神。”她伸出手說道。
在一片滿地的跪拜中,安哥俾還呆呆的站在門口,耳邊是還未散去的請求聲。
請,老丹主,護佑謝家,請,老丹主,賜福礦工。
這護,就是要用血來佑。
這福,就是要用血來賜。
這一次,要有多少礦工,被獻祭?
……………
“父親。”
聽到這一聲喊,原本因爲有人不敲門就衝進來而不高興的謝文興忙又堆起笑,一面將手裏的信放下來,一面看過去。
眼前的女孩子笑顏如花。
笑顏如花……
那個敢在皇帝面前打架的女孩子纔不會對他笑成這樣呢。
“惠惠啊。”謝文興說道,臉上的笑散去幾分,“你怎麼過來了?”
謝柔惠笑了笑,似乎沒有看到他不耐煩。
“父親,咱們的船還是走慢些吧。”她說道。
謝文興皺眉。
“你暈船啊?那你走慢些吧,不急。”他說道。
謝柔惠搖頭。
“父親,家裏出了事,我們急着趕回去,並不能解決問題,反而更讓事情引人注目,不如慢一些,讓母親她們處理好了。”她說道。
謝文興一怔。
“你怎麼知道家裏出事了?”他站起來,又壓低聲音。
難道這個消息人人皆知了嗎?
“父親,雖然我沒有給謝家掙來皇帝的賞賜,但是我現在還是大小姐。”謝柔惠說道,“有些事,還是瞞不住我的。”
那要看是不是真的想瞞你。
謝文興嗯了聲沒說話。
“父親,我今日來不是跟你炫耀這個的,你放心,除了我其他人不知道。”謝柔惠說道,“我說的事你想一想,礦上出事,又是在這個時候,只會被人認爲是天譴的。”
謝文興嘆口氣。
這正是接到消息讓他很鬱悶的原因。
怎麼偏偏就這個時候出事了!真是晦氣!
“母親肯定有辦法的,所以咱們只要等一等,等家裏的事都安排好了,咱們再進城。”謝柔惠說道。
謝文興點點頭。
“我知道,我自有分寸,你不要亂想也不要擔心更不要亂說。”他說道。
謝柔惠點點頭,起身告退了。
回到自己船上沒多久,就有人來傳達今日停船上岸歇息的消息。
謝柔惠撫着手笑了。
“信送出去了嗎?”她轉頭問道。
小丫頭上前應聲是。
“用的是最快那種信鴿,今晚瑤小姐就能收到。”她低聲說道。
謝柔惠點點頭。
“那我們就等着聽好消息吧。”她微微一笑說道。
…………..
昏昏燈下,謝瑤接過了信。
“其實不用回信了,家裏的事大夫人已經安排好了,舉行一次人祭就可以了。”她自言自語說道,“倒是我大驚小怪了。”
她說這話展開信,面色一怔。
“你達成心願的機會來了。”
開頭就是這一句話?這是什麼意思?
她眨眨眼將信紙湊近燈燭。
“……現在你可以送謝柔清去死了,她的死是偉大而神聖的,她將是謝家被銘記的英雄,而養育她的父母將是成爲謝家的大功臣,她的兄弟們將因爲她而榮耀…….”
明日我出門,更新推遲到晚上十一點後。() 天色陰沉,但謝家諸人的心情好了很多。
礦山的事還瞞着,但祭祀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,當然說的是對皇帝賞賜,對山神表達謝意的祭祀。
“原本爲難的是坍塌太多找不到斷裂處,現在安哥俾既然能找到,那就好辦了。”謝文昌說道,端起茶杯飲了口。
謝大夫人神情沉沉。
不管怎麼說,這時候出這種事真是讓人心裏很不舒服。
“大嫂,青山礦出問題不一天兩天了。”謝文昌說道,“現在這樣,也不是突然的。”
青山礦是三老爺謝文秀主管的,聽到謝文昌這話,他頓時跳腳。
“二哥你說什麼呢,哪個礦不出問題?”他說道,“更何況這段我們謝家硃砂需求大增,青山礦才加快了採挖,這一點可是大家都知道。”
謝大夫人一拍桌子。
“行了,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。”她說道。
擡起頭看到門外有人探頭。
謝大夫人皺眉。
現在這個時候,誰還來她這裏窺探。
“誰在外邊?”她喝道。
謝瑤從外邊走進來。
謝大夫人面色稍緩。
“瑤瑤,這裏不用你幫忙了,你回家玩吧。”她說道。
謝瑤抱着一卷書,神情緊張帶着幾分決然,噗通就跪下來。
屋子裏的人嚇了一跳。
“夫人,我,我想幫忙。”謝瑤說道,“讓我,讓我去參加祭祀吧。”
謝大夫人皺眉。
“這次祭祀不用巫女做陪。”她說道。“我知道你的心意,不用擔心,沒事的。”
謝瑤將手裏的書卷推過來。
“可是我看了當年鬱山大礦難的記錄。”她說道,一面急急的展開書卷,“還有更早的礦難記錄,如果有巫女獻祭會更好,甚至連丹主都割發刺血獻祭……”
謝大夫人一怔。
“你說的什麼意思?你要做什麼?”她問道。
謝瑤擡起頭。神情堅定。
“大夫人。我要去獻祭,我願意爲了謝家,去陪侍山神。”她說道。
陪侍山神。山神無形無跡,怎麼能被人陪侍,要陪侍山神,也就是說人也要變成無形無跡的。
那就是死。
謝大夫人噌的站起來。愕然看着謝瑤。
謝瑤對她叩頭再擡頭。
“大夫人,請讓我做祭品。”她說道。將手裏的一封信舉起來,“夫人,這是大小姐給你的信,對不起大夫人。我偷看了……”
惠惠的信?
謝大夫人伸手接過打開,掃過其上頓時面色大變。
“這個糊塗孩子!”她哽咽說道,將團起來。“胡鬧!說什麼傻話!”
“大嫂,惠惠說什麼了?”屋子裏的人忙問道。
“大小姐說她要提前偷偷的回來。參加祭祀,她要,她要……”謝瑤哽咽說道,“她要自己去填井。”
屋子裏的人頓時轟然。
“胡說什麼!這怎麼可能!”
“這孩子急糊塗了,怎麼能說出這種話!這哪裏是幫助平息礦難,讓謝家度過難關,這明明是要讓謝家毀滅啊。”
“就是,丹女可以主祭,還沒聽過要丹女獻祭的,要是出了礦難都要如此,那我們謝家哪裏會存活到現在。”
“怎麼說這個話呢,惠惠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誰。”
質疑譁然聲不斷,對於大家來說一個丹女說出這話簡直是瘋了,謝大夫人卻沒有覺得謝柔惠的話有什麼可笑。
因爲謝柔惠不是丹女。
她低頭看着手裏的信。
雖然信上說的很隱晦,但她明白謝柔惠的意思。
母親,雖然你還瞞着我,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。
母親,我是謝柔嘉吧,我是當初被抱錯的二小姐謝柔嘉吧,原來槐葉並沒有說謊,奶媽的話也不是杜撰,妹妹要殺我也是理所當然。
母親,我其實是個白白荒廢了你十三年心血的二小姐。
謝大夫人將手裏的信緊緊的攥起來搖頭。
不是,不是。
母親。
謝柔惠似乎站在她的眼前,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。
我已經不能給你帶來榮耀,我身上唯一的榮耀就是留着您的血,雖然我不是丹女,但我也有一半丹主的血脈。
母親,讓我去獻祭吧,就像曾經你說的那些故事,要安撫神明,要表達對神明的敬意和真誠,就像古巫時候割體獻祭,就像湯王以身禱桑林。
母親,我不是丹女,我只是丹女的一個妹妹,就把我當做妹妹的手腳,割掉獻祭吧。
屋子裏響起哭聲。
“大小姐說,這次的礦難不容有失,必須要壓制住啊,要不然謝家就成了笑話了,謝家還怎麼立足啊,皇帝也會震怒的。”謝瑤俯身在地大哭,“大小姐她這是實在是擔心的沒辦法了。”
原來如此啊。
的確以前的很多大事故也的確有不是一次祭祀生效的。
如果這次祭祀不成功的話,事情就真的瞞不住了。
屋子裏的人神情沉沉的嘆口氣。
如果能有個比礦工身份高貴的人祭……
但是那絕對不能是丹女和丹主。
除了丹女和丹主那還有什麼人?
“大夫人大夫人。”謝瑤起身跪行幾步,拉住謝大夫人的衣裙,“丹女不能祭祀,但是巫女能啊…”
對啊,丹女身邊還有巫女,都是在山神面前露過臉的巫女。
“不過,你也不是巫女啊。”謝文秀皺眉說道。
屋子裏的人都看向謝瑤。
對啊,她可沒有參加祭祀。
做你的夢中新娘 “我,我雖然沒有參加祭祀,沒有當成巫女,可是。可是我的心是願意全心全意獻給山神的。”謝瑤急急說道。
謝大夫人嘆口氣收起雜亂的思緒。
“好孩子,你的心意我知道了。” 大牌老公:萌妻純天然 她說道,“只是這件事不是兒戲,不要再說了,你快回去吧,免得你父母擔心。”
謝瑤搖頭拉着她的衣角不放。
“夫人夫人,我父親母親也是同意的。這是爲謝家排憂解難。這是關係謝家合族命運的大事,如果我一個人能換取謝氏一族的安穩,夫人。謝瑤這輩子值了,謝瑤這輩子不白活了。”她激動的說道。
聽着孩童般的哭鬧,屋子裏的人原本搖頭,但漸漸的神情都凝重起來。
謝文昌和謝文秀對視一眼。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閃爍亮光。
謝瑤最終被拉了回家。她的事也很快傳遍了謝家大宅。
“瑤瑤,你瘋了嗎?”
西府二老爺謝德忠在女兒面前來回踱步。停下腳不可置信的問道。
她的母親在一旁拭淚。
“你受什麼刺激了?你這是怎麼了?”她也哭道。
謝瑤神情鄭重而清明。
“父親母親,我只是想要讓自己變得重要。”她說道。
“你現在不重要嗎?”謝瑤的母親說道,“你是大小姐最好的玩伴,你現在又被大夫人倚重。等大小姐當了丹主,這家裏還有哪個姐妹能越過你?”
“可是那不是長久的。”謝瑤說道,“我嫁了人成了別人家的人。就算是跟大小姐再好,又能好到哪裏去?”
“你死了又能好到哪裏去?”謝瑤的母親喊道。
“好得多了!”謝瑤立刻說道。“我是怎麼死的,我是爲了謝家死的,化解了這次危機,也許我就能成爲第一個和丹主一樣能進祠堂的謝家女。”
謝瑤的母親看着她神情愕然,但謝德忠的神情卻是一凝,若有所思。
“就眼前來說,我解救了謝家的危機,我的父親母親你們將受到合族人的敬重,我的兄弟們將在家中更有話語權,我的姐妹們也必將沒人敢低看。”謝瑤接着說道,眼睛閃閃發亮,“而這一切將是永遠不可磨滅的榮耀,謝家過得越好,我越會被人敬佩感激,父親,這纔是真正的長久。”
用一個女兒的死,換取來一家長久的榮耀,這還真是……
謝德忠神情閃爍。
“我的兒啊。”謝瑤的母親掩面哭起來,“可是你是我的兒啊,你才十四歲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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